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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专业用户之外的很大一部分媒介用户而言,LK-99在媒介平台上并不是作为一个用来讨论室温超导的材料出现的,而是作为一个用来文化消费的商品出现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LK-99从最初归属于科技学术圈的论文到今天成为跨圈层的全网话题焦点,这一过程是在媒介平台上得以实现的,那么就避免不了资方平台的媒介属性对其产生的消费化处理。那么为了解释这种消费化处理,我们首先引入一个概念:媒介中心主义。媒介中心主义是一种极具批判性的观点,其认为大众传媒作为当今“新媒体”时代核心的话语权力机制,将决定什么是主流,什么是边缘。凡是未经媒介化表达的社会现实,都将成为边缘之物甚至不再作为社会现实而被认知。在媒介中心主义的观念下,媒介不再是社会的反映,而是社会成了媒介的反映,形成了极为讽刺的倒错。当然,在今天的媒介环境下,大家可以把这里的“媒介”替换成“社交媒体软件”,毕竟社交媒体软件已经几乎成为当今时代的媒介主流。那么有了这一概念的铺垫,我们接下来就可以从媒介批判上去分析。首先,LK-99正是在这种媒介中心主义的控制下成为一种被媒介中心化的社会现实而被媒介用户所认知,即在用户的潜意识中完成了“LK-99是一起重大的社会中心事件,它将证明人类科技是否可以迈向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一社会认知的塑造。当然,这种潜意识里的文本实际上在LK-99成为话题热点但还未被官方科学机构定性之前,我们可以看到其已经在广大个人自媒体以及私营媒体那里频繁出现,也就是各种“新黄色新闻”或者没有任何深度的“闲聊视频”围绕LK-99进行的铺天盖地的渲染,当然,之所以这么渲染除了少部分专业自媒体将LK-99作为一种科技材料所进行的“单纯的”科学探讨外,绝大部分自媒体以及私营媒体完全是为了传媒经济学的流量变现而进行话题翻炒——而且还是最新鲜的“现炒现卖”。(并且,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之所以能够容忍自媒体和私营媒体如此翻炒获得利益,是因为作为资方的媒介平台其自身就是在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也就是“用户生成内容”的传媒经济学模式下与这些为其源源不断生产内容的用户之间达成隐性的雇佣关系的,否则资方平台其自身的中介性和有限的非用户雇佣生产者是无法作为经济结构在市场中谋取巨大利益的)
那么,在这种媒介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和推崇这种意识形态得以赚取利益的资方平台这两者的共谋下,LK-99终于开始作为一种文化商品而非理性议题的形式被兜售,成为媒介用户“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在此之中,媒介用户自身也并非完全中立客观的存在,因为正如文化消费结构中除了生产者之外需要同时具有消费者的结构来负责维持其资本的再生产逻辑,媒介用户正充当着这一消费者的角色(实际上后文会提到,媒介用户不仅是消费者,同时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的生产者,尤其是以UGC模式运营的媒介平台)。不过,文化消费尤其是这种媒介平台上的文化消费其中的消费实践并不是那么清晰可见的,否则也不会让如此之多的媒介用户沉溺其中而不自知。因为其并不像传统的作为实体商品经济的文化产业诸如书籍、博物馆、演唱会等等那样具有清晰可见的消费逻辑,即消费者付钱,生产者或其中介方收钱,就像书籍的价格,博物馆或演唱会的门票那样。而媒介平台上的文化消费不一样,它让媒介用户形成了一种不用付费的免费享受的错觉,当然,更大的错觉实际上是让这些媒介用户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一种消费行为。然而他们实际上却支出了用以浏览这些媒介平台的最基础的硬件设备,即手机电脑费用等,作为软件的网络费用,以及其个人时间。(以及后文还会提到的“变相付费”,即数字劳动的问题,大家可以暂时通俗的理解为“媒介用户帮资方平台数字劳动来换取平台提供的文化产品”)但实际上比起这种在大多数媒介用户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付费外,媒介平台上的文化消费更重要的一点是其作为消费实践,将对文化的实践态度从文化内部的逻辑转变为了完全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放在LK-99这个话题上,便是很大一部分非专业用户普遍没有从科技文化在其自身的历史沿革中所构建的内在文化逻辑,即实证主义的科学体制出发去“探讨和分析”LK-99这一材料是否能够成为室温超导材料,从而引发科技的巨大进步,而是更多的以一种消费主义的“谈资”态度或者说是一种“面对商品”的态度去消费LK-99被上述媒介中心化和资方平台及其潜在雇佣者的“新黄色新闻”轰炸后所出现的“话题热度”,而至于LK-99是否可以室温超导及其科技意义所在这一话题的实质内容,实际上并没有占据其主要的文化实践态度,也就是说LK-99验证成功或失败都不影响他们以一种宏观叙事的消费文本例如所谓“见证历史”等等来进行消费。当然,这不仅仅是用户的错,实际上这种“错”本身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当下新闻职业环境和自媒体环境的报道失真,重流量而轻事实等等关于“真相”的异化而造成的。
而进一步通俗一点来说,很大一部分媒介用户在迫不及待地参与进LK-99这一话题的讨论过程中,其潜意识中的文本其实是:“我也在谈论LK-99,我也在谈论室温超导,我也参与进了‘见证历史’的环节中,我的这些举动实在是太酷了,太潮了。” 不过实际上这也是媒介文化的通病,就像足球文化中每逢世界杯的时候人人都成了“球迷”,在影视文化中每当一部电影火热后人人都成了“资深影迷”,“影评家”等等。当然,上述这些通俗化的潜意识文本自然是不严谨的,而且其实也会有一些被作为议程设置者的资方平台所构筑的科学主义的“好奇心”在消费主义之外驱使这种讨论的进行——尽管这种“好奇心”在资方平台的动机逻辑上是为了促使用户广泛点击、浏览、讨论以至于是生产视频内容,最终为其创造经济利益,而不是真的为了所谓启蒙媒介用户的科学思考。而如果从严谨的角度分析,那么除了上述提到的“消费话题热度,构筑自身的潮流形象”之外,还存在着诸多作为后文会提到的数字劳动的非经济报酬而出现的“社会资本”,在满足着这些用户“消费”LK-99这一媒介化表达的科技文化时所支付的劳动力。(当然,“社会资本”这一概念的运用实际上笔者并不完全认同,只是作为一种现代社会学的解释方式来进行一定的解释,毕竟这一资本概念与马克思甚至说整个古典经济学的资本概念在较大程度上是不太兼容的)
那么广大媒介用户在消费以及为了补偿这种消费而进行的数字劳动中到底获得了哪些社会资本呢?
第一,获取了丰厚的社会关系资源。这一社会资本包含着被网络所构筑的种种弱化的社会关系。这种弱化体现在这种网络媒介中所表达的社会关系往往是泛泛之交,即用户之间往往并不会形成如同现实中那般的较强的社会关系。而在针对LK-99的消费中,广大用户获得的这种社会关系资源在转换为经济上也就是马克思所批判的那类实体资本这一使用价值上并没有太大意义,因为媒介用户在此之中所获得的社会关系主要的是作为一种虚拟社区的精神上的认同与支持,例如对LK-99“足以见证历史”的认同与合意,以及由此构筑的归属感和消费的氛围感,甚至足以形成一种“狂欢文化”——而这一“狂欢”不仅是“半场开香槟”,而且从上述消费主义的认知态度上说甚至其从一开始就是完全虚拟的乌托邦化幻想——无论LK-99是否被验证成功。
第二,获取了社会声望。这一社会资本中的符号资本(布迪厄的视角)虽然作为媒介用户普遍的一种消费动机出现,但其实际上最终只能为少数用户所真正获得,也就是那些专业性较强的用户,即那些能够从物理学和材料学的角度去专业分析LK-99的用户可以通过提供专业性的视频产品而获得从这些专业产品中受益的用户的赞誉,从而逐渐集合成作为社会资本的社会声望。而那些非专业的大多数用户实际上获得的是这种社会资本的幻象,或者说碎片,也就是和上述通俗化的潜意识文本类似,用户通过“讨论”LK-99从而在其弱化的社会关系圈中获得了关于“他人会认为其潮流先进”的社会赞誉的幻想,以此得到了一定的精神满足。
那么,除了上述作为报酬的社会资本之外,实际上还有诸多非社会资本也非经济的报酬或者说消费体验输送给用户,例如科学主义的控制性权力体验,对“伟大科技改变社会,改变历史”的道德消费,学术体系的权力体验,将LK-99介入股市文化(作为媒介文化的股市文化)等等一系列基于微观文本分析的消费体验在强化着用户对LK-99不断的消费。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LK-99并非仅仅是一块单纯的有待验证的超导材料,而是说其在更大的意义上是作为“媒介文化-消费文化”(当文化消费的消费主义实践本身成为一种文化时)这一消费结构中的文化产品的“核心”而出现的——如果说超导材料是作为它的“面貌”而出现的话。
不过关于LK-99的媒介化表达问题实际上还有最后一环,也就是用户针对这一话题所进行的数字劳动是如何给资方平台带来经济利益的。不过考虑到社会观察系列的精简度问题,所以关于数字劳动的文本就放在下期稿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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